玻璃糖雨

[奚支] 共此时

最近看了太岁,可能是作者的文里最喜欢的一篇了,虽然原作是无CP,但是师徒太好了,还是忍不住脑洞了一些CP向的东西

 

※很雷很OOC,不喜慎入 

※剪掉car的部分可能会看不懂,评论补完

※写在原作两人共度的一百年刚开始的前几年




1.

 

奚平看着手中的灰色圆筒。

 

这玩意儿极轻,中空像竹筒,约莫六、七寸长,表面与内里皆光润平滑,看起来寻常得平凡无奇,丢陶县的市集都没人会看上一眼,但此时看在奚平眼中,却泛着点不好说的气息。

 

把东西给他的是个陆吾,说是在南楚破获了一个干坏事的邪祟窝点,禁灵后众生平等,仙人与百姓都用不了灵气,自然也就「窃」不了天时,邪祟们也「与时俱进」地研究起了导灵金,严格说来还算是镀月峰林大师的同行。

 

不过这些「同行」不搞正经研发,专做些便利的小道具,用在最猥琐的情境,据那陆吾说,象是看起来像镜子,从隔壁房中看去却能幻化成透明玻璃似的仙器、能神不知鬼不觉装在姑娘闺房,在远方也能窥知姑娘起居的画轴花瓶什么的,原本这些小玩意儿在仙人神识前无所遁形,偏生禁灵后无论是半仙凡人皆纷纷着了道,听得奚平这大邪祟也目瞪口呆。

 

这灰色圆筒,陆吾说是那窝点里正在捣鼓的最新「产品」之一,还未大量投入生产,那伙人拼拼凑凑,只招供了语焉不详的片段,便就近交给他,让他下次带回玄隐给林大师瞧瞧。

 

奚平把此物收进芥子,本想借转生木回玄隐一趟,顺便看看师父,不过他进入转生木前心念一动,用与破法相连的神识扫了一下,电光石火间便明白了此物的使用方法。

 

手持此筒,心里想着某个人,筒内便会幻化为身体某处,形状触感甚至反应皆与心中所想之人无异,与那人「共此时」……这是缺德邪祟在骗那些一辈子没开过荤的倒霉光棍的灵石呢。奚平想,倘若是像他在破法内那样复制实际接触过的人物片段就算了,若真是日思夜梦到得用此物之人,没接触过本尊,又怎会晓得此物幻化触感的真伪,自然是随炼制者说了算。

 

然而面上嗤之以鼻,奚平手上却老实地把那筒子又拿了出来,细细端详着,心里微微一动。

 

那些年神识在转生木间来去,总是忙得一心多用,与百姓同在的太岁回到了自己的身上,昔日的本性,在大战结束,隐骨消灭后也渐渐回到了他的身上,哪怕他与破法绑在一起,修为未退回半仙,却也渐渐重新晓得了过往十几年被压抑的各种滋味。

 

师父要他找个伴时他百般岔开话题,只因真正的答案太过惊世骇俗,饶是道走不驯的他也不敢表露出来。

 

在叛逆天道这条路上已经拖了师父下水,他再不孝,怎能再把那人拉上更加离经叛道的路,徒增烦恼?

 

心念转动,奚平也骤然明白了方才还嗤之以鼻的「骗光棍的灵石」是建立在怎样求而不得而心甘情愿饮鸩止渴的幻梦之上,在「苦民所苦」这点邪祟看得往往比满天神灵还要透彻。

 

一旦动心起念便感觉浑身燥热,即使此物藏有他没能看出的玄机,一次也好,用完之后毁去便是。禁灵线现在相当稳定,照庭残片也不在身上了,今晚的事永远不会有人知晓。奚平没心没肺地想,握着筒子的同时心底浮现了他师尊的身影。

 

在飞琼峰的风雪中寻找过无数次、担心师父随时会消失的八年里描绘过无数次的身影,在破法里稳稳用照庭压着自己肩头的强悍,在华盖之下只身对抗天道的无坚不摧,在金平城外乱葬岗中单手将自己拎起来,喝他几口酒就一脸心疼的奇怪高人,多年来成了他唯一可以归去的地方。

 

手中的筒子微微发热,果然是升格仙器的手感,奚平深吸一口气,将一根手指探了进去。

 

***

 

奚平脱力地往后倒向床铺,懒洋洋地举起筒子往里面瞧,只见筒壁不知何时恢复了原状,光滑且空荡荡地,只剩微微的余温与残存的灵气证明这猥琐的仙器方才是被人好好使用过的。

 

想起方才荒唐的念头,奚平叹了口气,不禁鄙视起自己。然而捏着筒子的手指微微用力又放松,最终只是一挥手,将它又收回了芥子中。

 

他又改变主意了。无论这是邪祟骗灵石的玩意儿还是海市蜃楼的仙器,像在大漠行走,即将渴死的旅人一旦尝过一滴甘泉,哪怕知道那只是幻象,一时半刻仍是无法轻易毁去。

 

把手遮上眼睛,在幻想中和那筒子折腾多时,想见师父本尊的念头越发强烈,奚平决定明天就回玄隐一趟。

 

 

2.

 

今日飞琼峰比平常还安静。奚平穿过转生木,落在小木屋前时这样想。

 

飞琼峰镇日风雪不歇,即使放晴也只让人感觉雪光灼眼,即使很多年后满山彷彿永冻不融的冰雪会随着灵山一起化入地脉,此时踏上雪地还是寒风凛冽。支修接管玄隐后仍每天雷打不动地上山练剑,奚平在的时候见他要出门,就会懒洋洋起身将那老是忘了自己修为散尽的师父拉回来,塞上一把保暖符咒后正面领受师父在额头不痛不痒的一弹,目送支修提着凡铁照庭上山的背影,伸个懒腰,仰天呼气成雾。

 

走进小屋只有因果兽在,见了他便竖毛瞪眼刨地作埋屎状后消失在钟面,炉子是冷的,奚悦不在,看来是又去天机阁了,奚平微觉奇怪,平常此时师父去后山练剑也该回来了,看看屋外风雪,想去剑台附近迎接支修,没想到走没几步,他便被一串铭文禁制拦了下来。

 

奚平一愣,即使是飞琼峰主闭关受天道拷问的八年,封山令也不曾阻挡过他,此时却将他拦在了剑台之外。再凝神细想,禁制不曾限制来客进入小屋,奚悦不在,因果兽见了他也只是寻常的态度,简直就像师父把自己关在后山,谁也不想见似的。

 

唯恐引发雪崩,奚平不敢放肆大喊,但又担心师父出了什么事,一瞬间只想立刻钻进转生木去到支修身边,然而堪堪触到树皮,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奚平脸色一白,不敢去细想,径自踏入转生木里,去了镀月峰。

 

 

镀月峰上,林大师听了他避重就轻的一番解释,以及奚士庸十足难得的宛式迂回问题,望着那圆筒,被同行的「不务正业」糊了一脸而震惊得欲言又止,旁边来串门子的闻斐倒是眼神暧昧,扇面疯狂迸出一连串文字:「这民间修士的玩意儿,不过就是读取神识里的记忆和想象糊弄一番罢了,先不说现在禁灵,要是真能连上真人,遇上修为高过自己的对象立刻被反噬,谁敢干这倒霉事?奚士庸你从实招来,实际试过了吧?都想到谁了?是不是试出什么问题来了?」

 

林炽也在旁帮腔,「凤函说得是,这不过是半成品,你担心的事应该是杞人忧天。但也难说民间没有巧匠能造出我等所想不到的奇效,唉,若这心思用在正途,又何须我在镀月峰尸位素餐这么多年……总之此物先留在我这,若有发现再通知你罢。」

 

平日满嘴能跑腾云蛟的奚平此时也罕见地卡了壳,许是心中有鬼,怎么听都觉得两位师叔话中有话,压根不信他的那番解说,他只能此地无银地干笑几声,乖乖奉上那不务正业的产物,踏出镀月峰,远远望了眼飞琼峰上比平时还深重的风雪,逃也似地去了陶县。

 

 

3.

 

又过了半个多月,奚平觉得自己在隐骨附身,一路碎着升级的时候都不曾那么煎熬过。

 

许是这段时日和过往相比真的太闲,怀着大逆不道的罪恶感,他躲进破法空间里鬼使神差地又复制出了同样的圆筒,按着先前的方法又想着师尊用了几回。

 

每次完结,奚平看着那空空的圆筒,苦笑着想这也算是半调子的得偿所愿,同时对师尊的罪恶感也鞭笞着自己,更是不敢回飞琼峰了。

 

但同时他也记挂着师父那日突然在雪山下了禁制,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可他透过转生木给奚悦传信,奚悦也只回自己不在山上,离开前一切如常。

 

以他师父的性子,真有什么也不会轻易让人看穿,只有自己回玄隐一趟才能知道。

 

 

可是奚平所想的什么也没有发生。这次回到飞琼峰,支修面色如常地招他过去帮忙算帐,自己坐在榻上看起了另一本帐,师徒俩被大宛来年那串灵石的花销弄得头昏眼花,都懒得挪动,搬了取暖用的小火炉到榻边烤松子来吃,奚平从榻下摸出喝了一半的酒壶,就着壶嘴喝了几口,放下时见一旁支修的眼神有些复杂。

 

「师父怎么了?您这酒酿得不错,超常发挥啊,难怪这么宝贝地藏在这里,您别心疼,好酒要和好徒弟分享嘛!」说罢奚平把那壶酒塞到支修怀里,便欲接过他师父手上的橘子,打算孝顺地代为剥皮,然而手指即将相触,支修却不着痕迹地挡了一下,避开他的手,把橘子放到了桌上。

 

奚平一愣,抬眼看他师父。他心里对师父有愧,一进屋又埋头算帐,现在细看才注意到今日支修并未饮酒,平时也不是几杯下肚便不胜酒力的人,在这盏导灵金的柔黄灯下却显得有些微醺似的,清冷端正的五官泛着淡淡的血色,上挑而显得冷峻的凤眼,像清浅湖泊漾起了潋滟波光,象是雪山上不沾凡尘的神仙染上人味,看得奚平一时说不出话来。

 

「愣著作甚?不是要帮为师剥橘子?」支修笑道,顺手又把那酒壶推过去,「你既喜欢就拿去吧,再帮为师拿一罈上来。」

 

奚平如装了灵石的人偶般应声站起,懒洋洋地下到酒窖,这才眼神晦暗地往楼上看去。

 

 

「士庸,在吗?」林炽的声音突然透过转生木传来,「你之前拿来的那个东西,我大致解析了一次,如那日与你所说,此物确实是害人的东西,若放在从前,修士都能暂时透过此物,与修为接近或低于自己之人……」林炽尴尬地轻咳,「咳,导灵金固然也能催动,但禁灵后无法自由运用神识,自然也无法与他人相连。」

 

奚平松了口气,心脏正落回腔子,又听林炽吞吞吐吐道:「但你现下情况特殊,转生木遍及世间,又与破法相连,恐怕世间唯一能正确催动此物的就只有你了。」

 

「……」

 

「我实在也很难说些什么,尽管此物可用于害人,却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现下我们炼器一道有更多事物待钻研,因此我把此物交给支将军保管,由他决定如何处置。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要被您坑死了……奚平咬牙切齿,却涌现更重要的念头,他捏紧了怀里的转生木牌,「林、师、叔,您是何时把那东西拿给我师父的?」

 

林炽:「你上次拿来隔日我就解析完了,不过那时有一炉导灵金即将成形,我当下就托凤函先拿到飞琼峰,今日才有空找你说……」

 

奚平脑中嗡嗡的,好容易才听清了林炽在说什么。那不就是说自己这么多天在破法里用复制品「共此时」的时候,师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奚平想,律己甚严的支将军心里多半是过不去的,所以见面时免不了回避寻常的碰触,表面却装作无事也不打算戳穿?

 

但他师父可不是逆来顺受的林大师。脾气再好,也没理由忍受孽徒隔空作祟。

 

除非,除非……

 

 

啪地一声,转生木牌掉到地上,他如梦初醒地上了楼,最后几阶还是跑着上去的。

 

支修仍然坐在原处,见他上来,只侧头扫了一眼,奇怪地问:「你没帮我拿酒?」

 

「师父……」

 

奚平梦游般走近,一时不知如何组织言语,拎起那壶酒壮胆似的又仰头喝了一口,才再度推到支修面前,低声问:「这酒您难得酿得好,就这样给了我,您自己却不要了吗?」

 

支修静静看着他,忽然一笑,「不了。都知道剩的不多,若还惦记着这壶的滋味,却再也喝不到了,之后所有的酒岂不都要索然无味?」

 

师徒都是聪明人,话不多说便能将对方想法读得通透,奚平的心一沉。

 

师父哪怕知道了圆筒的秘密,也知道了劣徒荒唐的绮念,却也不曾挑明了训他打他,顾忌的不言自明。

 

师徒关系本差着辈分,有生之年谁都会迎来送走父辈的那一天,纵然会伤心哀痛,却是凡人降生以来都有所准备,可以接受的。但若这层关系上又加了点什么,却难一同白首,那任谁听了都要说,真是抱憾的一生啊。

 

说穿了不过是担心他以后会孤独一人,会后悔难过。

 

但他奚士庸的心岂是那么脆弱的?感情对金平温柔乡里泡大的侯府世子是不稀缺的,风花雪月于他是弹过便罢的淫词艳曲,若没有梁宸隐骨之事,十九岁时让他爱上那为了主持大选惊鸿一瞥来到金平的雪山仙尊,那么他或许会不知天高地厚地用纨绔少爷的习气去追求,软磨硬泡的求三哥帮他进入大选名单,玩命的想开灵窍当半仙,只为了变着法拿白灵蓝玉摸上飞琼峰放烟花,余甘公也会洗手归隐,只弹琴给一个人听。但即使那么喜欢,他也不会为此凑合一个道心筑基,不会为了当那人的徒弟一天练上四五时辰的剑,多半久了求而不得,会自讨没趣,摸摸鼻子去寻找其他新鲜刺激,半仙的寿元尽了,那人根本不会记得他。

 

但是他阴错阳差的入了道、成了神,十几年来忙着一心多用,把灵山变回人间,错过了那丝情感破土而出的准确时刻,回过神来便已像转生木林般失控疯长,牢不可断。况且这份牵绊并不是自己单方面被牢牢钉住,他已经知道师尊会和他叛逆灵山同走歧途,为他奔赴南海,也知道那人看似忘性大,责任感却重逾灵山,宁愿折磨自己也不愿让人失望,百年不肯收徒,一旦为他破了原则,就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上去,走在他前面,护他一生一世。

 

他奚士庸何其有幸,又何德何能。

 

他这个不孝逆徒好像从来没让师父省心过,却还是本性难移,自己擅自动了心就撒泼耍赖,知道师父也不抗拒受他忤逆牵绊,就更加有恃无恐,不舍得放过。

 

「您对自己的酿酒水平太没有自信了,师父。」他收了嬉皮笑脸,定定看着他师尊,「退一万步来说,若我要喝这空前绝后的酒,念念不忘一辈子,您会阻止我吗?」

 

支修像之前开口要他找伴却被敷衍过去一样,只是叹了口气,「士庸,你只要想清楚了,为师不会阻止你。」

 

师父都这么说了,奚平深吸一口气,在被逐出师门的道路上得寸进尺。

 

「所以,即使您看到林炽拿来的那个东西,知道我用它对您做了什么,只要我想得够清楚,您也不会阻止我,是吗?」

 

支修别过头,「我不说违心之言……但是士庸,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找个真正的伴,在你从天道手中取回的人间找到定点,绵延不绝,如此今后也永远不会孤独……现在停止,为师会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您说了这么多,都在为我着想,那么师父,您自己又是怎么想的?」奚平一屁股在他师父身边坐下,没有半点顺坡下驴的意思,「您即使气我,也只在剑台附近下了禁制而不是整座山,不想见我却又怕我回不了这个家。您这样的话,我会恃宠而骄的。」

 

您明明一直看着我。奚平低声说。

 

 

4.

 

支修不说话了,修长的手指拎起那在师徒之间推来让去的酒壶,仰头一灌,再放下来时壶底已经空了。

 

「师父……」

 

奚平看着那个罪孽深重的圆筒出现在支修手中,他淡淡地端详了一会,然后手指微动,圆筒在掌心化成了灰。

 

「林师兄把它给我时做了些改动,只要拿着它的人愿意,心念一动就可以将之毁去。」支修笑了笑,像在讲的事与自己无关,「我本想把它还给你,没想到你还把它带进破法里,倒是管不了你了。」

 

「师父,我错了……」奚平只说得出这么一句,但却是真心实意的。

 

支修挥挥手,那些灰烬转瞬散去,接着他屈起手指,弹了一下奚平的眉心。

 

「要你找伴,不是要你用邪物祸害他人,为师教导无方,这祸害应在我身上也是哑口无言。」

 

奚平按住眉心,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师父要我找伴,提的却总是别人,我虽有非分之想,却从来没有祸害之意。」

 

「没事让你扰得夜不成眠,」支修没好气地又伸指欲弹,「不是祸害是什么?」

 

「我以为那骗光棍灵石的下三滥仙器,只是像雪酿一样,把人困在自己的幻觉里,没想到会惊动您。但是大错既已铸成……」夜不成眠这轻描淡写的几个字戳进心里,他险些搧自己几个巴掌,「您不如再让我试试。」

 

说着,全天下最大逆不道又最恃宠而骄的徒弟倾身向前,捧起他师尊的脸,朝着微凉的薄唇落下一个带着酒味的吻。

 

支修起先显得有些无措,生涩地任由奚平撬开牙关长驱而入,舌尖热烈肆意,贪心地夺取着他的气息,却又是缠绵的,奚平将人揽得几乎贴在自己身上,单手温柔地托着他师父的后脑,感觉对方气息急促起来后趁火打劫地吻得更深,直到支修也犹豫地回应起来,让奚平感到自己血液全部流往一处,叫嚣着想要怀里的人,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师父……」他可怜兮兮地往支修身上贴过去,让他师父感觉到那里的热度,「我想要您。」

 

支修似也绷不住为人师尊的矜持,轻轻叹了口气,闭上那双狭长清冷的眼,彷彿又是「你要乱来别让我看见」的纵容。

 

奚平本想调笑着说些什么,但心脏跳动得太费力,吵得脑袋乱成浆糊,以至于无暇多言,只能异常安静地,几乎颤抖着手褪去那袭终年不变的灰袍。

 

***

 

过了午夜,飞琼峰的风雪雾气尽数散去,露出西侧夜空冰凉澄净的月光。奚平终于懒洋洋地从榻上撑起身子,拖过毯子把眼皮近乎合上的支修盖得严严实实,起来找能把他们师徒两人弄干净的东西时,被拿来烤松子的小火炉仍燃着,他往里面丢了几片柴薪,推开窗,雪山上新鲜的空气流进来,驱散了些屋内的味道。

 

奚平被风吹得清醒了一点,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又回去坐到榻边。

 

「师父,破法里的复制品,我不会再用了。」他背对着支修,拖长了尾音,「下次您还愿意再用用我本人吗?」

 

支修抬起膝盖,还没把他扫下榻,自己先倒抽了口气。奚平被戳到一样跳起来,转过去自动自发地从他师父饱受折腾的腰揉按到大腿。

 

然后才听见他师父说,「先睡觉,容我醒来再想想。」

 

话声刚落,奚平见自己死期未至,机不可失,连滚带爬地把自己也塞进毯子里,从后面抱上去,「我陪您一起,雪山上就不会冷了。」

 

尽管睡意浓重,奚平仍然可以感觉支修在他怀里一顿,好半晌才缓缓说,「在这里说大话,不如再去给火盆加点柴,再拿块布和热水来。」

 

「再一下就好。」逆徒讨价还价,仍然紧紧抱着他,「您尽管睡着,我会弄干净的。」

 

支修闭着眼睛不再说话,奚平也安静下来,指尖缠绕着师尊披在枕上的黑发。

 

初入飞琼峰那时,在白茫茫、单调无聊的雪地里,他总能远远认出这个黑发灰袍的挺拔身影。直到现在,支修出门练剑回来,不以为意地带回外头细碎的雪花冰晶,也总是奚平这个听到练剑就逃之夭夭的不肖弟子凑上前帮着抖落满头霜雪。即使知道雪山飞霜将有尽头,而人间青丝终染上白雪,但在此时此刻,捅破天道,不信仙圣的他仍轻轻拉过一绺青丝贴在唇边,虔诚地在心里想着,愿此情此景一直一直持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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